从相马术在文学中的应用,浅析唐朝盛行的马文化
作者:这里是草原
日期:2021-05-23
相马术,是古代人们经过长年累月在使用马的过程中,一代又一代积累下的挑选马匹的经验,从马的头、眼、耳、口、鼻、胸、腹、脊、蹄、尾、毛、筋、骨、肉等细节来判断一匹马的优质程度,是动物医学和相术技能有机结合...
清代画家顾建龙《相马图》,收藏于不列颠博物馆
相马术,是古代人们经过长年累月在使用马的过程中,一代又一代积累下的挑选马匹的经验,从马的头、眼、耳、口、鼻、胸、腹、脊、蹄、尾、毛、筋、骨、肉等细节来判断一匹马的优质程度,是动物医学和相术技能有机结合而成的一门科学。几千年来一直都是马匹鉴定和选种工作中最重要的技能之一。

马作为六畜之首,很早就被当作素材广泛运用于文学领域的创作,例如出自于《韩非子.说林上》的“老马识途”、出自于《咏李伯时摹韩干三马次苏子由韵》的“千金市骨”等典故,都是以马喻人。而专业性很强的相马术也被古人融入诗词歌赋,尤其到了唐朝,相马知识和唐诗的结合达到咏马文学中难以逾越的高峰。

早在公元前221年之前的先秦时期,就涌现出一批被世人所追崇的相马名家,以孙阳最为著名,因为传说中管理马的神仙叫“伯乐”,因此人们把精通鉴别马匹的孙阳也称为“伯乐”,其响亮的名号也一直流传至今。同时期还有《列子.说符》中提到的九方皋、《庄子》中提到的徐无鬼、《淮南子.齐俗训》中提到的寒风、秦牙、管风等人,《吕氏春秋.观表》中对相马名人的特长做了详细的介绍:

古之善相马者,寒风是相口齿, 麻朝相颊,子女厉相目,卫忌相髭,许鄙相尻,投伐褐相胸胁,管青相膹肳。陈悲相股脚,秦牙相前,赞君相后。凡此十人者,皆天下之良工也。若赵之王良,秦之伯乐、九方堙,尤尽其妙,其所以相者不同,见马之一征也,而知节之高卑,足之滑易,材之坚脆,能之长短。
《元亨疗马集》中的相良马图
被世人称为“伯乐”的相马代表人物孙阳,曾经著有《相马经》,但由于受重视程度不如文史著作,原始版本早已经失传。但《相马经》的内容在民间很好地流传了下来,《汉书.艺文志》中明确记载,当时曾经出现了《相六畜三十八卷》,其中就包括了相马法。如今我们所了解的相马技术主要通过北魏贾思勰所著的《齐民要术》保存下来的。

通过对这些相马知识的掌握,再加上从魏晋南北朝已经有将相马术语写进赋的先河,例如三国时期善于察形观相的刘劭所著的《赵都赋》、南朝宋时期与与谢灵运并称'颜谢'的文学家颜延之所著的《赭白马赋》等,唐朝诗人在咏马时为了丰富写作技巧,也把相马术语融入唐诗,将诗句的画面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

唐朝诗人喜欢咏马,或者以良马自寓,或者以伯乐自居,他们常常借骏马来比喻才干、寄托英雄般的抱负,通过刻画马的瘦小、羸弱、年老来宣泄自己的不遇之苦,这都与当时社会的马文化密不可分。古代人们牧养、使用、娱乐过程中,积累了大量的认识马、使用马的经验和专业著作,以及统治者制定的马政系统。

人们在生产实践和生活使用马的过程中,逐渐和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,进而出现了歌颂马、赞美马的文学和艺术作品,它们分别蕴含在丰富多彩的马的物质文化、严格健全的马的制度化和源远流长的马的精神文化之中。
马援铜马(复原铜像),原铜马疑似被董卓融化铸铜钱
在唐代文学家欧阳询等十余人编写的类书《艺文类聚》和徐坚编写的类书《初学记》中,除了有历代名马的故事,还引用了《相马经》中的部分语句。唐章怀太子李贤在召集文臣注释《后汉书》时,在《马援传》中补充了“铜马相法”,唐中期的李荃著兵书《太白阴经》中有收录相马经验的“相马篇”,唐朝知名学者李善在注释南朝梁国萧统主编的《文选》时,7次引用《相马经》中的内容。唐代相马现存最古老的兽医著作《司牧安骥集》中根据《相马经》编成了“相良马论”,对相马术进行了非常条例的分类总结和讨论(明朝喻本元、喻本亨兄弟二人所著的《元亨疗马集》完全承袭于此书),可见唐朝人对相马术的典故非常熟悉并且运用自如。

唐代小说家张鷟在其笔记小说集《朝野佥载》中记录了这么一个故事:唐尹神童每说,伯乐令其子执《马经》画样以求马,经年无有似者。归以告父,乃更令求之。出见大虾蟆,谓父曰: “得一马,略与相同,而不能具。”伯乐曰: “何也?”对曰: “其隆颅跌目脊郁缩,但蹄不如累趋耳。”伯乐曰: “此马跳踯,不堪也。”子笑乃止。

其中“隆颅跌目”、“脊郁缩”都是相马的专业词汇,而此文章只是文人茶余饭后用来消遣时间的小笑话。人们日常生活应用相马知识信手拈来,可见唐朝时期马文化的受众率有多广。另外康骈的《剧谈录》中“续坤蹶马”的故事、范摅所著的笔记小说集《云溪友议》中关于平曾的事迹、段成式所著的笔记小说集《酉阳杂俎》中“马似韩干画”的故事,都与马的骨相有关。

唐朝时期马文化是传统文化中最重要的核心之一,相马术的熟练掌握和普及对马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很重要的推动作用。
相马术语在唐朝文学作品中的运用
以李白和杜甫诗唐文学中的两座高峰为代表的唐朝诗人,写过很多跟马有关的诗句,例如诗仙李白的《天马歌》,诗圣杜甫的《李鄠县丈人胡马行》、《高都护骢马行》、《房兵曹胡马》、《骢马行》、《天育骠图歌》,边塞诗人岑参的《卫节度赤膘马歌》,唐代女诗人薛涛的《马离厩》,陈凝的《马》,开元年间进士万楚的《骢马》、翁绶的《白马》等都不同程度地用到了相马术语,这在现存的一百多首唐代咏马诗中,占很大比重。

其中李白的《天马歌》最具代表性:
天马来出月支窟,背为虎文龙翼骨。
嘶青云,振绿发,兰筋权奇走灭没。
腾昆仑,历西极,四足无一蹶。
鸡鸣刷燕晡秣越,神行电迈蹑慌惚。
天马呼,飞龙趋,目明长庚臆双凫。
尾如流星首渴乌,口喷红光汗沟朱……

诗中将马的背、骨、毛、足、眼、尾、口等具体部位进行了极为细致的描写,将相马术语体现得淋漓尽致,并且是为了强化马飞奔时的雄姿的艺术效果而故意写进去的,这样更容易让人读完就会不假思索地认为:这就是千里马,历代注家(注解古籍的人)也都将所有术语标注了出处。

现实主义诗人杜甫 在《房兵曹胡马》将自己比作一匹骨峻神清,驰骋疆场的汗血宝马,希望自己能为国建立功业的雄心壮志:

胡马大宛名,锋棱瘦骨成。
竹批双耳峻,风入四蹄轻。
所向无空阔,真堪托死生。
骁腾有如此,万里可横行。

其中“峰棱”、“瘦骨 ”、“竹批双耳”是对宝马形骨的描述,“所向无空阔”是宝马飞奔的画面, 而“堪托死生”则是宝马德与义的赞美,在艺术上做到兼具相马术和借马寓人。

《齐民要术》中的“相马经”中写道:

马头为王欲得方,目为丞相欲得明,脊为将军欲得强,腹为城郭欲得张,四下为令欲得长。凡相马之法凡相马之法,先除三羸五驽,乃相其余。大头小颈一羸也,弱脊大腹二羸也,小颈大蹄三羸也。大头缓耳一驽也,长颈不折二驽也,短上长下三驽也,大胳短胁四驽也,浅髋薄髀五驽也。

正如其中的描述,马身上从头到尾都是相马的参考点,而这些内容在唐诗中都有运用和体现,下面以眼睛和毛色为代表举例说明。
各种毛色的马
好马的眼睛不仅要大如悬铃,而且要有神采,如明镜。李贺在《马诗》中写到“欲求千里脚,先采眼中光”,非常专业的相马知识;杜甫的“眼有紫焰双瞳方”(《天育骠骑歌》)、薛曜“双眼黄金紫艳光”(《舞马篇》)都是对马眼中紫光的描写;“毛色桃花眼镜明” (韩愈《贺张十八秘书得裴司空马》)、“双瞳比镜悬”(张随《敕赐三相马》)、“隅目青荧夹镜悬”(杜甫《骢马行》)、“尚有高悬双镜眼”(元稹《病马诗寄上李尚书》)、“镜点黄金眼”(严维《奉和刘祭酒伤白马》)等都是形容马的眼睛亮如明镜。唐朝诗人沈佺期在《骢马》中则用黄金色来形容马眼睛的颜色:

西北五花骢,来时道向东。
四蹄碧玉片,双眼黄金瞳。
鞍上留明月,嘶间动朔风。
借君驰沛艾,一战取云中。

在传统和现代的相马知识中,毛都是很重要的一个点。不同的是现代看马毛主要是辨别马的品种和美观,而古人对马毛讲究则是毛状代表着凶兆和吉兆。

《列子.说符》中有一个关于相马名士九方皋的故事,说秦穆公想要一匹千里马,找到伯乐,而伯乐则推荐了他的朋友九方皋,九方皋进过3个月的寻找,终于带回一匹马,当他向秦穆公报告时,把马的毛色和雌雄全都说错了,秦穆公因此而不信任他的话,但当秦穆公亲自试马之后,发现那匹马果真是真正的千里马。九方皋是相马大师,他的眼光与认识必定高人一等,但他却没有注意马的毛色,这说明马的毛色与是不是千里马没有直接的关系。

古人用马身上旋涡状的毛(称为旋毛或回毛)的位置定马相的吉凶,,在眼下、腋下、鞍下等部位 都是凶相,在腹部则是吉相。《齐民要术》中提到: “腹下阴前,两边生逆毛入腹带者,行千里。”,唐朝诗人李贺《马诗》中的“伯乐向前看,旋毛在腹间”就是对此知识点的直接引用。

唐朝大力发展养马业,一方面提高和完善了相应的养马技术,另一方面也推动了相马术等专业知识的普及。相马术的内容非常符合辩证唯物思想,他认识到马身上各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内外联系,从整体观方面指出了相马的要领和与马匹外形学科相符的内容。唐朝诗人们纷纷用自己的才华将相马术融入诗歌,不仅丰富了诗歌的语言,也显示出更强的表现力,并且大大增强了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的可传播性。他们以马为审美对象,将人对马的认识和情感融入了历史和文化,对唐朝文学艺术影响深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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